□王永青
有人说雨是精灵,涤荡万物,澄明世界。大雨倾盆、细雨如丝、烟雨蒙蒙,同样是雨,别样滋味。
就像这料峭春寒的时节,明明约好披一身春阳,等你,偏偏绵绵的春雨不早不晚,恰恰在这个时候翩然而至,是该惋惜,还是欣喜?酷热难耐的午后,期待一场凉风挟带骤雨的清爽;寒可凝墨的隆冬,期盼瑞雪初霁的暖阳;山花烂漫的缤纷,邀你赴一场春意盎然的盛宴……诸多的机遇是缘分,即便你不相信冥冥之中的注定,想要抗争,但总有些许无奈,拗不过,那就坦然接受。可遇不可求,常常与豁达从容并行而立。
临窗而立,细雨无声。虽然响不起滴答的雨点声,只是看地面湿漉漉,看行人身上裹的雨衣、手中执的雨伞,才恍惚看到雨的情态。沾衣欲湿杏花雨,需要在合适的时机走进山林。热烈、纯净、明艳,杏花映入眼帘的感觉就像猝不及防撞上了惊艳,远远闯进视野,堪比一见钟情似的怦然心动。隔着无数的高楼紫陌,终也望不见杏花怒放的层峦,那一幅沾润雨露开满枝头的景象似乎更让人神往沉醉了。
一样的雨,下到不一样的物体,呈现截然不同的感觉。雨落在刚刚萌发的草叶上,衬着嫩绿油亮的新芽,先是针尖般的点状,一点一点越集越多,接着薄雾般渲染、覆盖,水气伴着雾气,形成千丝万缕的行云流水,终于滑落入地,小草却越发绿得耀眼。雨啊,倘若落在人家屋顶那黑色的防水墙上,则妥妥地一片乌黑,就是在水的折射下,最多显出几分黝黑的锃亮,怎么也焕发不出让人赏心悦目的色彩,看着不由自主地让人心生厌弃。可让人惊奇的是,雨若落在那正绽放的花树上,不管桃花或者李花,抑或不知名的花,那自然是另一番感觉,花瓣雨,雨拥花,纵使不在江南,也仿佛梦幻般营造了一幅烟雨苍茫的图画。雨的微妙,润万物却不改万物之本色。
一样的雨,下在不一样的位置,亦是天壤之别。落在高处,初始居高临下,继而顺势向下奔涌。落在低洼之处,无须流淌而自在汇聚之处,少了坎坷的经历,却殊途同归。细想来,人何尝不似这雨?处在不同的位置,看人看事的角度、态度、眼界相应受局限。所谓涸辙之鲋不待西江之水,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深谙其境,旁观者不过是闲谈阔论罢了。“一家伙揍死七个”的小裁缝如果仅仅甘心过缝缝补补的日子,便不会给后人流传下精彩纷呈的故事。小说中虚拟的纣王一声令下“脱水”,让多少英雄折腰成为一纸空空的皮囊,开启未知蛰伏的黯淡岁月。
一样的雨,下在不一样的时间点,好与不好全在一念之间。久旱逢甘雨,是梦寐以求的人之常情。屋漏偏逢连阴雨,是不见天日的痛心疾首。不需要解释,喜欢选择哪个时间节点的雨,人尽皆知。可不管你愿意还是不乐意,雨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,该下时自然下,不到下时任你祈求,作用似乎也不大。四季轮回,人世荣枯,人生各个年龄阶段遭逢各种情形的雨,是拼命抗争,还是随遇而安,是逆境反转,还是波澜不惊,原本没有优劣、对错之分。以前,认为《围城》中方鸿渐只是在围城里绕,后来渐渐明白:这种绕何尝不是他自我愿意选择走的人生?只是未必有很多人会像他这样幸运,还有这样一座可以绕的城,有些人可能连城都没有,甚至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未思考过,应该围着什么绕、绕什么。然而,这样,也走完了一生。
万变中有不变,不变中有万变,世界总是很公平,对人对物一样。就像这无边的雨丝,沾润了我,也濡湿了你。小王子苦苦追寻心中那株玫瑰,乔纳森执着于梦想而飞翔,东坡告别子由“独骑瘦马踏残月”的怅惘,经典的迷人之处在于他们发自肺腑,真情流露,说不上谁好谁坏,谁高谁低。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,敢与命运抗争的人成了伟人,而绝大多数人只是凡夫俗子。
心中的杏花微雨,一直在下个不停。
时间的海洋里,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仍不失那份赤子之情,惦念着梦想中至真无瑕的美。千疮百孔之后,仍然保留最初那开心的因子。心有此花,爱意处处流露;心无此花,不如浮萍一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