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本报记者 霍仲滨
王顺友被父亲叫作“桑”,这是苗语矮小、长不大的意思。
2005年3月,我和摄像记者郭建国、摄影记者李崇宪一行辗转来到四川省木里藏族自治县银盘村,第一眼看到顺友,就是个矮小、质朴的山里人,言语极少。
屋里很冷,院子里的桃杏绽放着绯白的花朵,顺友的妻子韩萨不言不语。
那一次,随着顺友上了邮路,问了一堆问题,回来后写成《大山之巅的信使人生》。
第二次见顺友是两个月之后,中央媒体采访团一行众人深入木里,颇显局促的顺友见到我,脸上竟然一瞬间绽放出天真的笑容,跑上来叫我“霍记者”!
这一次,多少更懂顺友方言的我,帮着顺友在回答央媒记者提问时“翻译”一些难懂的词。在干热的雅砻江河谷,吊桥边上,有一个极简陋的杂货店,记者们在店里买水解渴,在和店主的聊天中得知,这里的水是从15公里外的乡里运来的,马帮的运费是每50公斤5元。人们和王顺友开玩笑:“你拉邮件比不上马帮挣钱啊!”王顺友回答道:“应该让所有人知道邮政在这里不挣钱,你们记者要写啊,邮政是为人民的,我是为人民的!”
在热烈的宣传浪潮中,顺友当年6月份来到北京,事迹报告会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。我到顺友下榻的职工之家酒店去采访,巧遇一位清瘦的年轻人。顺友对我说,这是刘豆,第一个拍自己电视的人是他!
我在要顺友视频的过程中,和刘豆熟了起来。他留日回国后,1991年起和日本NHK、TBS等电视台合作拍摄中国历史与地理题材纪录片,讲述中国故事,2002年完成一部篇幅颇小的纪录片《地球に好奇心?ロバで届ける心の頼り》,拍摄一个瘦小的中国邮递员的故事,就是顺友。
纪录片中,顺友坐在老家屋顶上望着星空,清纯如水。
随后几年,顺友多次来京,我和刘豆还请顺友在甘家口吃了一次北京涮羊肉,那天喝了不少酒,他说要坚持跑好邮路,干这个岗位就要干好,出了名更不能让别人笑话。他那天一边喝一边笑,然后莫名其妙地流了泪。
2007年春节前,我入川并再次去凉山州采访,却在成都见到了正在参加活动的顺友。他微微胖了,依然是一见我就笑得格外天真,又拉又抱地叫我“霍记者”。
这之后,我由于岗位变动,很少再见到顺友。有几次顺友在夜里打来电话,说不出什么,我感到他流了泪。或许是他在高山之巅寂寞袭来吧……再后来,顺友在四川邮政的关心照顾下,在县城有了新房,工作也有了调整,一切都很幸福。
5月30日夜,我从闽粤采访归来,在机场打开手机,顺友去世的消息迎面而来,我一下子有点恍惚。想起马上要告知的,是我和顺友共同的朋友刘豆。豆兄很快回复:“惊愕!顺友走完了一生,愿他界友善收容他的灵魂!”
我相信以顺友的善良与奋斗,他此生坚守的送信生涯在彼岸会继续吧。送信顺利,我永远的朋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