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日的下午,我走在北京街头。突然手机响起,一看是来自老家的陌生号码,我疑惑地接起来,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怯怯的声音。
“你好,你是振伟哥?”
我说:“是的,你是哪一位?”
“我是咱村的邮递员,这里有你一个汇款单,需要你接收一下。”她说。
我问:“咱村的邮递员不是‘赖货’?怎么换成你啦?”
“哦,你说俺爸啊,他患脑出血,现在在家里做康复治疗,没有办法再工作。现在由我来替他送邮件。”女孩说。
听完女孩的话,我一下子就愣着了。那个叫“赖货”的邮递员叔叔怎么可能病倒了?我把地址信息告诉她之后,挂了电话。原本轻快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,脑海中闪现着那个叫“赖货”的邮递员叔叔骑着摩托车送邮件的身影。“赖货”是村里父老乡亲给他起的绰号,是乡亲们对他亲切的打趣。提起他,也勾起了我与邮政的历历往事。
最初对乡邮员有印象,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。那时候,我还是一个村里的小学生。那时候,隔几天总有一个骑着二八自行车的中年男人来到校长办公室。在他的自行车上有两个绿色的包,一个挂在前面的横梁上,另一个像褡裢一样的包搭在车后座两侧。看着包里总是鼓囊囊的,有时候报纸还淘气地探出头来,一定装很多邮件。那时的农村信息闭塞,人们的文娱生活匮乏,只有村委会和小学校订阅报纸杂志。村小距离乡镇8公里,距离县城20多公里,乡野小路坑坑洼洼的,如果一遇到雨雪天,更是泥泞不堪,邮路也就中断,十天半个月看不到报纸杂志是常有的事。所以,邮递员只要一来,都会引起学校老师学生的骚动,他们就像看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热情地围拢过来。有的在邮包里翻找信件,有的拿一份报纸如饥似渴读起来,还有的抚摸着崭新的杂志,爱不释手。我最渴望老师给我分派送信的任务,放学后不是先回家,而是小心翼翼地拿着沉甸甸的信封,来到张爷爷家,郑重其事地把信交到张爷爷的手里,然后拿着张爷爷“赏赐”的糖果,欢快地往家跑去。于是,小小年纪的我有了心事,眼巴巴地盼望着邮递员叔叔赶紧来。
中学时,校园里流行结交笔友。我在收音机里的一档交友节目中,听到湖南安化中学一个女生的交友信,感觉彼此爱好性格相投,于是就尝试着给她写信。第一次写完信,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跑到镇上的邮局去投递。镇上的邮局说是邮局,其实就是一个临街的门店,门口伫立着一个绿色的邮筒。门店里面有柜台,柜台前面,摆放着一张桌子、几个板凳。整个屋子非常明亮又简单。在这里可以办理收发信件、订阅报刊、填写汇款单等业务。邮局里坐着一个40多岁的戴着眼镜的男人,正在整理桌上的报纸。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,我买信封、贴邮票,在信封上面书写收件人的名址信息等,然后看着他在贴邮票的信封上盖了一个圆圆的黑色的邮戳印章,我才离开邮局。
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,我拿着饭盒去吃饭时,被学校看大门的大爷叫住,说有我的信。当我拿着来自湖南安化某中学信件时,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赶紧拆开来看。从那时起,我们开始以书信交往成为笔友。而每个月我多要往镇上的邮局跑三五趟。那时,我突然发现镇上这个小小的邮局就是我青春心事无法诉说的籍口,在这里收集起来装进信封,然后出发,穿城市、过农村,风尘仆仆来到南方那个中学,成为我青春最美的记忆。
好男儿志在四方!我离开家乡,来到漯河上学。城市的邮局更加宽敞漂亮,来这里办理诸如邮寄包裹、发电报、汇款等业务的人很多。由于学习的需要,我开始订阅《少年文艺》《中学生学习报》等报刊。来到我们学校的邮递员工作认真负责、服务周到贴心,半个月之后就能收到订阅的报刊。
后来,我的第一篇文章发表于省市级报刊,样报和稿酬也是通过邮局寄出收发的。不过,第一次拿着汇款单去邮局领时,还不知道如何填写自己的相关信息。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,我顺利从邮局柜台拿到了我的第一笔稿费。虽然微不足道,但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,给了我更多的写作的信心和动力。
再后来我的工作和生活,越来越离不开邮政了。2008年7月,我开始在郑州的一家杂志社工作,隔三差五就要去邮局给作者邮寄样刊,以汇款的方式给作者办理稿酬业务。由于业务的不断增加,我和附近邮局的工作人员成了朋友,只要到了邮寄样刊的月份,只需打一个电话,就有工作人员登门为杂志社办理,节省了我的时间,免去了很多不便。为了保证快递的安全效率,我需要快递文件资料时,选择中国邮政EMS特快专递,到北京只需2天,这样大大减少了我来往奔波,又能够确保文件安全准时达到领导手中。
2013年7月,考虑到母亲一个人在老家生活,而我又不在她身边,除了每个月固定给他老人家打电话,我还想尽点儿自己的一份孝心,于是,我平时写的稿子后面留的是老家的地址,样刊和稿酬一并寄给老家的母亲。
当时,我们村的邮递员正是“赖货”叔。每当我的稿酬和样刊到镇上邮局时,他就给我打电话,告诉我多少钱,并保证一定尽快亲自登门给老妈送过去。仿佛一晃眼的功夫,他当邮递员将近20年了。
今天,突然听到“赖货”叔患上脑梗,不能再继续干他喜欢的工作,心里也不是个滋味。不过,也没有什么遗憾的,他女儿接过了老爸的接力棒,继续为邮政工作,继续为百姓服务。我想,他应该非常欣慰!